第一章 共同等待2016

    今天是旧的一年最后一天，每逢此时，城里的人们便开始了一年最疯狂的狂欢，把无数个餐厅、酒店、ktv、夜店挤爆。这一年过得不好的忙着说再见，希望来年转运；这一年过得好的也忙着说再见，希望来年更好。秋水打算早点关了店门，想来也不会有人这个时候跑出来买书。

    收拾摆在外面的新年促销海报，抬头看见今天的夜色——纤云四卷无天河。真是一个好兆头呀。门头的牌子在月光下也发着柔和的光，店铺中虽然开足了灯光，但在这样月光笼罩的夜晚，却也显得微弱了，此刻此景好像曾经在梦里出现过。过了今天，这个店就要搬迁了，因为不景气的经济以及昂贵的房租，她不得不决定转至线上销售。

    “叮叮叮”收到一条微信。

    啊，是啊，今天应该有个人一同跨年的。已经习惯了异地恋的她，早就与男票互发了祝福微信。去年的今日不记得在哪里跨年，确定的也是一个人。看来今年注定要和它一起倒计时，也算是一场告别吧。

    她关上了店内的主灯，只留了吧台上面的氛围灯，蜷缩在柜台后面，拿起手机翻看相册。自从辞职创业后，手机相册变得干净了很多，再也没有美景和各种自拍美照了。

    现在是晚上10点钟。

    三年前的这一晚，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纠结的2个小时吧。

    她叫秋水，李秋水。正如所有故事里面所写，天资聪慧相貌俊俏，考了一所在所有人眼里不错的大学，毕业后理所当然进了一家世界500强企业，谈了几场大学恋爱。

    进入公司做了一名HR。在第一年里，她和另外几个部门的同事组成了项目小组，开始了一项公司新领域的工作。

    工作生活是枯燥的，自己好像这个忙碌圈中的那个黑洞，没有光、看不到前方。她的直属领导，一个30几岁，不算漂亮，没有高学历，工作业绩不算突出，但格外努力、在公司工作多年的部门经理。多年后，生活告诉了秋水，大部分人是普通的，有时候坚持做一件事就是成功。

    大家私下叫她“女魔头”，自从“女魔头”负责了部门工作，每天上午或者下午，总会有一个小伙伴被叫到“小黑屋”，开始漫长的谈心。上午进去的同志，一般大家会自觉给他带午饭；下午进去的大家会自觉帮他关灯关电脑下班。每个人都是“谈心色变”。秋水只能在这个时候得意一下，因为她工作内容的关系，很少被以工作原因叫去谈心。

    和她一同工作的是位师兄叫康春春，比她早两年进公司，是个才华出众性格温和的大龄单身好青年。框架眼镜、运动T恤、磨旧的皮鞋，脸上却永远挂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笑容。他永远是那个比太阳爬起的早，比月亮睡得晚的人，用他的话说“人死了可以永远沉睡，活着就应该奋斗赚钱找个好老婆”。他为人低调又乐于助人，所以刚进公司的同事总是喜欢找他帮忙，他也是有求必应。在一个公司中需要这样的角色，好像一剂润滑剂，润滑了人与人之间初识的冰冷。毕竟在工作场合，对于没有工作利益关系的“菜鸟”，大家表现出理所应当是一张臭脸。

    做这个项目，需要了解公司每个岗位的工作细节、研究每个工作流程的运转。她慢慢的成为了最熟悉公司每个工作岗位的人，也慢慢了解到每个闪光或暗淡个体的故事。

    公司不远的地方有个购物商场，一侧经营着24小时的咖啡馆、酒吧、新派饮食。这里也是加班熬夜后必去的补钙场所。可是春哥从来不去，他总是说“最早的南方古猿从大约250万年前出现在东非，进化到现在却始终无法抗拒贪吃基因，这太可悲了”。

    秋水喜欢去商场外右侧一家甜品店。整个店铺大概50平米，在有太阳的日子，阳光可以洒在店铺的每一个角落。进门是一棵树，上面挂满了许多甜品照片和配方，如果喜欢可以把配方取走。店主认为，生意的成功从来都不是靠那几张配方，更多的是做甜品的心。这里有很多绿色的沙发，木质的咖啡色桌子，每一组沙发后面都有一层白色的纱帘，将客人们隔开。秋水喜欢这种设计，隔噪音的功能确实不明显，但是有风吹来的日子，轻轻飘动的纱帘总是带给人无数思绪。秋水坐在最后一排绿色沙发上，要一份最普通的奶油蛋糕和一杯柠檬水，思考这一、两年她都做了什么。工作就算这样尘埃落定了吗？无休止的加班好像一块磨刀石，把她磨得越来越单薄、越来越光滑。爱情呢？年久的异地恋好像一间古老的画廊，那些珍贵的作品被灰尘覆盖的太深以至于不想去翻动。友情呢？毕业后大家都投入了新的奋斗中，无论难过时、困惑时，再也回不到读书时躺在床上夜聊的场景。大家似乎更喜欢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美食、美景、美女，让每个人看起来生活得都是那么幸福。

    “叮叮叮”一条微信。

    “美女，今天晚上同学聚会，学校外面那家烧烤吧，能来请回复“1”，不能来请直接转账1000块～莹莹”

    毕业转眼2年多了，也许现在还可以聚一聚，等到5年、10年后可能就不容易聚了吧。伟大的中国成语中有“人以群分”的说法，并不是别人把我们分类，而是我们自己不会去闯那些不属于我们的圈子。至少现在，大家还在一个圈子里。

    秋水正准备起身结账，门口走进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和另外一个也比较熟悉的身影。春哥，和？公司的出纳小妹。这真是一周最令人兴奋的事件了。秋水下意识的坐回沙发上，尽量低头让视线远离他们。他们选择了距离窗口最远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一杯饮品，开心的聊着什么事情。从两人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傻子也猜到了。秋水慢慢起身，准备逃离现场。要知道，公司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大概是时代变了，秋水小的时候，企业非常鼓励内部发展，希望员工以及员工的整个家庭都扎根在企业中。现在大概因为人才的流动性太大，以及不断膨胀的各种利欲熏心，几乎所有的企业都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内部恋爱。在秋水刚入职的时候，就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师兄离开了公司。对企业来说，再优秀的员工也是流水的兵。只要有钱砸一砸招聘市场，什么样的员工找不到呢。

    走出甜品店，夏天的风吹过，好似一个小婴儿的舌头轻舔着每一寸肌肤，这就是初夏的感觉。秋水喜欢夏天，因为她相信夏季是万物蓬勃的季节，也是蕴藏着无数可能的季节，对未知的憧憬大概是最令人陶醉的吧。希望春哥的爱情可以在夏季开花，管公司那狗屁规定吧。

    晚上聚餐的地方并不远，秋水决定先去附近找莹莹聊天，两人再结伴去吃饭。

    莹莹是秋水的本科同学plus研究生同学，虽然读的不是一个专业，可是莫名的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秋水喜欢描述她为“圆润”，是那种最有女人味道的“圆润”。个子中等，自打读书以来她的衣着就十分讲究，比如什么类型的衣服配什么妆容、包包、鞋子、饰品，甚至是天气。秋水认识她之后才慢慢懂得什么叫做“精致女人”。毕业后她去支教了一年，后来留校当辅导员，过上了永远充满童心的生活。

    大四的夏天，她的毕业旅行就是和莹莹同行。那个夏天比现在更加燥热，他们选择了一个清凉的古镇，最重要的是莹莹告诉秋水：据说这个古镇的艳遇率是极高的。

    飞行了一个小时，飞机降落在群山环抱的一片空地，天空很高且蓝，好像一直延伸就可以看到宇宙的另一边。在这个多雨的南方，来自北方的秋水觉得这种天更美。入住整理过后，莹莹拉着秋水开始逛古镇，要买一副手工的耳环。

    晚饭过后，夜色已经笼罩了古镇的整条青石板路，近处远处无数闪烁的灯火和嬉笑的人群开启了这里的夜生活。两人叫了一打啤酒，震耳的音乐已经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一边随音乐轻晃着身体一边小口喝着啤酒。不久，有两个男人朝她们走过来请求拼桌。两个人长得还算文质彬彬，其中一个留着一点小胡子看起来像搞艺术的，另一个应该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吧。坐下之后，四个人开始玩游戏，因为秋水实在不在状态，所以总是她输了被罚酒。莹莹和那个“艺术家”不知道聊什么特别开心，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上班族”见秋水毫无聊天的意愿，也低头喝酒。酒后，两个男人邀请她们去夜宵，莹莹马上推辞说第二天要早起出去。秋水松了一口气，因为此刻她已经醉了。两个人抄近路穿过众多客栈走在小径上，秋水问莹莹聊得那么高兴为什么不去夜宵。莹莹一本正经的告诉秋水，这两个人没什么本事。多年过后，秋水才会明白，对于任何事物和人的客观分析并不是功利主义者，而是适者生存者。

    “大美女，好久不见啊，最近工作很滋润吧”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莹莹家楼下，她从楼上飞奔下来和秋水打招呼。

    “每次见面就用这种方式讽刺我，当老师是最好的归宿呀”秋水曾经是那么坚决的推掉当老师的机会，但是工作两年后的她，真后悔没有留校。

    两个人挽着胳膊，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沿着学校的林荫小路朝外面走去。一路上，偶尔遇到莹莹的学生，他们总是鼓足全身力气大喊“女神老师，晚上多吃点哦”。此刻，莹莹总是用一种满足的笑声去回复。哎，这也是教师这份职业的福利吧。每当这时，秋水总是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巴掌。

    “听说了吗，主席大人下周要结婚了”莹莹突然提起了这个陌生却熟悉的称谓。

    “哪个”秋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付宏学”莹莹很诡异的笑着，“你不会把他忘记了吧，他可是你同行”。

    “啊，当然记得，只是大二之后就再无消息，都忘记长什么样子了”秋水好像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头，好痛。

    “说来人生真是奇妙啊，我之后见到他无数次，他求婚还被我撞见了呢，你们在一个行业却多少年没有遇见过一次”莹莹一边说，一边向路边飞驰而过的单车少年挥手。

    “是啊，人生真奇妙”秋水对于突然提起的这个人，好像长在大脑根部了，关于他的一切，要慢慢翻腾一阵才梳理清楚。

    一路聊着，一路逛着，很快来到了聚会的地点。几个熟悉的身影，除了更加能说会道，外表上没有什么变化。

    聚会开始，大家痛诉变态老板，攀比谁的加班时间长，讲述那些工作中尴尬症的有趣瞬间。当然也在统计还有谁单身，谁和谁现在怎么样，谁结婚了外面又找了情人。莹莹算是朋友中间第一个为人母的快跑选手，这可能和她的职业有关。在经过系统性的数学分析运算后嫁给了一个会赚钱又百般宠爱她的老公，生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baby。单单是手上的钻戒已经暴风骤雨般狂虐周围的单身美女们。在朋友里面她不并是唯一一个当妈妈的，坐在桌子对角的佳慧宝宝刚出不久也来了。她描述坐月子好像蹲监狱，所以今天的热闹是一定要来的。佳慧在大学里面也是风云人物，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与莹莹抢男朋友事件有关吧。

    月色已起，烤肉的“滋滋”声配合着酒瓶撞击的清脆，随一缕缕青烟无目的的荡漾在半空。大笑声、呼喊声、尖叫声混杂着也可以烤个大荟萃了。

    “林老师，你又不加班，怎么来晚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林老师，秋水其实和他并不熟悉。他是低一级的学弟，因为经常在学生会出没，所以和莹莹等人关系比较好，现在也留校当老师了。他清瘦高挑，不带眼镜，脸庞十分俊朗，着实可以演韩剧男三号男四号什么的。他径直走过来，和大家问好，然后坐在莹莹旁边。这种气氛，让秋水意识到什么不妙。

    聚会继续着，秋水突然又想起今天在甜品店的一幕，春哥作为家里的长子，养爸妈供弟弟读书，终于熬到弟弟工作，确实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了。据说那个出纳小妹家境非常好，是小女儿，这也算是减轻了春哥的负担吧。

    酒过三巡，大家已经喝得微醺。有人吵着去K歌，没有人响应。虽然第二天是周末，可是大家决定早点回去洗洗睡了。秋水本打算和莹莹结伴走，却发现她已经和林老师单独出去了。她只好自己去路边打车。

    回到小窝时已经凌晨1点，男朋友应该一天都在开会，没有一条微信。他总是说：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以后在一起吗。可是等了一年身边异地恋的朋友终于相聚了，等了两年身边异地恋的朋友成双入对了，渐渐的她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在哪里，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会守着这句话吧。

    明天还要去公司加班给老板写报告，可是现在不想睡。室友貌似也出去High了没有回来。秋水洗了澡，开始翻看朋友圈、微博。工作之后，除了这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书？似乎已经没有了心情。

    “叮叮叮”一条微信，来自一个老朋友。关系堪比莹莹，却总觉得怪怪的。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聊天总是伴随着各种互相挖苦讽刺吧。

    “傻瓜，干什么呢”此条微信来自“大文豪”。秋水喜欢在自己的通讯录给每个人取一个代号。比如莹莹在通讯录中是“圆润女”，这个“大文豪”就是那位老朋友，他叫胡适之。

    适之问秋水下周末是否在成都，秋水调侃他要回成都做坏事。其实，在秋水心中，他是最称职的男朋友。为了历任女朋友都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毕业后，他找了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但是为了女朋友还是千里迢迢去了另外的城市生活。漂泊的日子里，秋水去看过他，他在10平方米的地下室给她做了一顿晚饭。万幸，他最后找到了工作，搬出了地下室，还和女朋友买了一个50平米的小房子。

    “主席结婚啊，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回来陪他过单身派对。”适之很吃惊秋水竟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啊，果真，他要结婚了。他和适之应该是秋水进入大学认识最早的朋友了。大概与他分手之后8年没有见过吧。对他的印象，只有身材不高、微胖，仅此而已。

    “哦，我今天才知道，他又没请我，别告诉我啊，我不想出礼金。”秋水不知道适之告诉她这个干嘛，肯定是闲的无聊。

    “狗带，我睡啦”这就是适之，每次莫名其妙露一面又消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早上起来，太阳已经变成熟透的煎鸡蛋，晃晃的挂在天上。

    秋水简单洗漱了一下，穿了一身运动装准备周末加班。路上巧遇春哥，几次开口想问出纳小妹的事情，可是又吞了回去。她看着春哥，阳光洒在脸上，那老成的笑容不见了，换上了她不认识的新面孔。一路上，春哥一直在说老板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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