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已高,浑浊的眼睛里依然透露着一丝坚毅,他将手从年青人手腕中挣扎出,温柔的抚着城墙上的墙垛。
“孙儿,我自弱冠之日起,便戍守拒南关,足足二十年,古斯颜人在我手下损兵折将吃了不少苦头却也难进一步,到我不惑之年带着你父亲回到天宁,从我父亲手上接过府主之位,这一晃眼又是半个甲子,古斯颜人在关外扣门撞的头破血流亦是毫无办法……”
陈太平有些哽咽,有些喘不过气,青年人拍了拍他的背,忧忡的看向他。
陈太平哈哈一笑,又继续道:“却没料到圣上视察拒南关,感染了风寒,不日殡天!朝纲大乱,众口伐我南疆却也不见有几人真为帝国,紊乱之际古斯颜人竟如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直至我天宁城下!”
话音戛然而止,陈太平猛烈咳嗽几声,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青年人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绢,呼唤守军去找医师。
“无妨,”陈太平挥了挥手,“一个具有十万精英边防军,无数守城器械,百米之高城墙的雄关,到底是怎么被破的!”
年轻人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懑:“我在坊间听闻,拒南关是被一个百米高的大妖兽所破。”
陈太平扭过头,狠狠盯住他:“陈恭礼,你要记住,妖兽们早已随妖人于百年前遁入天门,这世上已经没有这群怪物了。”
陈太平还想说些什么,眉头一皱,转了话锋:“这些,你以后会明白,扶我回去吧。”
“是,阿爷。”陈恭礼掺着老人的手,正欲离开,城墙石阶上传来紧凑的脚步声。
“府……府主,”登墙口上来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颜色复杂的看向陈太平,“方才收到一个飞鸽传书,是,是……”
陈太平温和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着急,慢点说。”
传令兵稍稍喘了口气,喜形于色:“是陈山河统领的字迹!”
陈太平眉毛一样,推开搀扶着他的手,眼睛瞪的浑圆,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旁边的孙儿陈恭礼微笑的看着传令兵,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是真的!陈统领已经逃了出来,此时已经逃到了林左城,可是……”
传令兵的神色突然又耷拉下来,欲言又止,陈太平顾不得府主的仪礼,抓住他的衣领迫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陈统领逃是逃回了林左城,可是城中只有一支旗团五千人的守军了,自从古斯颜人推进到两边,林左城就成了江南孤城,我们连桥都拆了,已是无法支援……”
陈太平喜悦的心再次低落下去,默默推开了传令兵,颤颤巍巍走向城墙石阶。
“府主……”
陈恭礼微笑着拍了拍传令兵的胸口:“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传令兵呆呆的立在原地,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目送两位大人走下城墙,也不知此时该去做什么了。
战争来临前的天宁城,大街上空无一声,除却长街两旁纸醉金迷的青楼酒楼,如同一座死城。
“南疆,我已经无法逆转这些士族的影响力了,”陈太平的语气很是平和,“孙儿,假如我不久便百日,接下来南疆就只能交给你了。”
陈恭礼讪讪笑了笑:“阿爷,您身体仍然健朗,我还少不经事……”
陈太平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父亲陈山河他不适合做府主,我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
陈恭礼,默不作声,搀扶着祖父,眼观鼻,鼻观心。
“对了,我见你刚才听闻你父亲逃出,却一点也不惊讶,是为什么?”
陈恭礼抬起头面带笑意:“阿爷,书院也不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伙,虽然本州子弟早已投入边防军或是学海,其他州那些天之骄子回了家乡,但是有一个人,他回来了。”
“谁?”
“阿爷,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