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直到手脚都有些麻了,风雪才终于感觉到了面前的文字可以一个个的进到自己的心里去了,也就在这时,先生坐起了身。
“你继续抄书,我说的话你听着就行。”李先生移步坐到了那个麻布扎成的蒲团上,理了理衣袍,缓缓开口道。“你应该清楚,那个东西是冲你来的。”
风雪手中的笔不由一顿,昨晚那声悠远的啸声仿佛又浮现在了耳朵边上,那只雪白的瞳孔现在想来还是让风雪不寒而栗。
“不要停下,继续写。”
风雪就继续写,然后心情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你叫风雪,你并不是我抱来这里的,你实实在在,就出生在这个地方。而这里,是先有风雪,而后才建起了这座冬城。”
出生在哪里风雪觉得自己无所谓,反正那时候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南方人北方人也不会影响他挽弓或是拔刀,他只知道,自己的全部世界就是在这座高高的城墙里面,于是他的字写地依然很工整。
“你的母亲为了你能活下来,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抛弃你的并不是你的父母,而是无情的命运和复杂的人性。你手臂上的纹身是雪痴草没错,但同样的,是先有了这个纹身,才有了这里曾经铺满冬城的雪痴草,它们都是为了守护你才活在这片寸草不生的雪原上的。孩子,原谅我一直瞒着你。”
风雪手中的笔又不由一顿,而后他自己就继续写了下去。这是先生这么多年叫自己孩子。
“并且,就算是你就要离开了,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详情。你只能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命运,至于为什么,也许等你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找到答案了吧。风雪,先生在你父母的故事里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至于现在,我只能算是你生命伊始的一个,一个朋友罢了。”先生说话居然也会打结呢,而朋友这个字眼实在是残酷了些。
风雪再也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你从小身子就很弱,但是却一点也不怕冷,你的眼睛甚至可以看到百米外雪地上的一点隆起,这些都不是凭空来的,是你的母亲赋予你的。只有你左臂上的雪痴草,倒不是天生的,你小时候就问我为什么它会跟你的胳膊一起长大,我一直也没有给你解释,其实它本就不是死物,是这一生都会守护你的东西。”
“记住,不要轻易让人察觉你的这些不同,哪怕你觉得这些事在冬城也并不算很稀奇,哪怕极少有人能从这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你的故事,这也必须是你今后很长一段的人生里需要隐藏的东西。”
“这一次,等北华的队伍离开的时候,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吧。”
泪水已经滴滴答答的开始往纸页上滴落,风雪却还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你离开冬城,确实会有一个很大的麻烦,不过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算提前了一点,也应当无碍了。”
李老板又凭空拿出了一条项链:“这条项链,勉强能算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代你保管了这些年,现在就还给你吧。”
风雪哪里忍得住一脸的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没有哭出声,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回头。李先生只得起身,把项链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风雪只看到一根细细的银线上拴着一个黑乎乎的玻璃球,当他一把抓起这个项链在手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和温暖,似乎只要自己心思一动,这个小球就会听自己的话自己飞起来一样,这样的感觉和小的时候泡黑水澡非常相像。
“今晚就说这么多,你抄完书就自己睡吧,我还得准备几样东西。”说完这句话,风雪的背后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一直到了深夜,风雪抄完了整本医药经,发了好一会呆,鼓起勇气回过头去,小小的房间里果然没有自己先生的影子。
他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