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他救了我!
“大叔,你救不了我!”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刚刚那一幕让我后怕,想想如果真这样了结,母亲又会如何承受?可是不这样,好面子的母亲又怎么忍受他人的的唾沫?她面对别人的指点,好强的她心里又是什么样滋味?想着自己横竖都是母亲的祸害,我哭得更汹涌了。
大叔随我坐在阶沿上,想来他这样陪伴是怕我再度跳河吧。他很有耐心地劝慰着,见我始终无话地哭泣,他长吁短叹地在旁着急。
“妹子,遇到难事了吧,你先哭哭,等会儿再告诉叔。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给你找到解决办法,但我走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多,再说多个人商量也是好事吧,像你这样总闷在心里也不是办法。”他不放弃地劝我。
我哭累了,寻思着大叔的话很有道理,再说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诉下心里的苦水,是目前放松自己唯一的办法。只是他不是其他陌生人,他是救我的长辈,我断然不能让他看不起的,我不能实话告知自己孩子的由来,他如果知道我婚前不检点有了孩子,他还会为如此轻贱的我出谋划策吗?
“大叔,你救了我一时也救不了我一世。”我鼻子堵塞,说话嗡嗡的。
“妹子,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跟大叔说说,是什么样的坎让你迈不过去?”他很仁慈地看着我。
看着这位额头布着如刀刻的川字,有着铁灰钯头发的好人望向我的慈祥温和的眼神,我突然就有股说不出的亲近感,有种处在父爱气息里的感觉。可是我提醒自己,他不是父亲,用不着对他羞愧。
“大叔,我无脸活在这世上了,我未婚有子啦。”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大叔的眼睛。
“就为这?结婚啊,去找孩子的父亲商量结婚啊!”他说。
“我找不到孩子的父亲。”我又绝望地哭起来,想着阿海的绝情,又莫名地痛。可是我又不能对大叔直言,面对实诚帮助我的大叔,只得胡乱地扯起了一通凄惨的故事。
我告诉大叔,在一次晚归途中,一坏人对我施暴,我当时不知自己因此会怀上了孩子,所以我向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丑事。现在知道有了孩子,去医院流产,医生却告诉我三个月的孩子引产必须要住院。我不敢告诉母亲,更不能让单位同事及亲朋好友知晓我的丑事。所以我没脸活在世上了。我说到自己目前困境,又绝望起来。
“唉,可怜的孩子,你命苦啊,怎么摊上这事情了,怎么办呢?”大叔也陪我掉起了眼泪。
“大叔,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全世界的人都会看不起我的!”我流着眼泪说。
“小妹子,这是不幸,不是你的错,唉,可是你这样一了百了,娃娃也造孽啊!他是条性命啊,你是嫌弃他脏,不想要他吗?”大叔眼眶有泪。
“没有,孩子是无辜的,我也舍不得,我很想留住这个孩子,大叔,你给我想个办法吧,你有办法让我生下孩子吗?”我眼巴巴地望向他。
“只有结婚了,结婚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哪种人会愿意呢?天生残疾不能生育的?家里贫穷娶不上老婆的?咦,上次好像是哪个说过,想讨个会生孩子的。”大叔揉着太阳穴,一边自语着一边沉思着。
是啊,结婚是目前唯一的处境,可是没有人愿意戴这种绿颜色的帽子的!就是一直对我关怀备至的毛人,就是心里喜欢我的毛人,遇上真格的也敬而远之,他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敢接了,他就是猜准了我预备让他接捧的心思才如此待我!
“大叔,没有男人愿意戴帽子的,你陪我去前面的桥洞吧!那儿肯定有流浪汉的!我想问问他们!”我想着毛人陪我看流浪汉的事情,不禁嘲弄地笑了。
大叔却神色严厉地断然拒绝,他语重心长地说,“无法选择的疼痛只得承受,这实属无奈,可是明知道前面有坑,还要往下跳,那就是疯子!”
“我已经疯了,我顾不上了。”我答。
大叔叹着气,再度沉思着,这时我霍地站起身望向了邵河,这可吓坏了大叔,他不顾一切地攥住了我的手臂,说,“你怕真魔怔了啊!”
当我恍悟过来明白大叔的意思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我脑袋光子一亮,突然就问道,“大叔,你有老婆吗?”
大叔不出声望着我。
“你就做个好事吧,你娶了我吧”。
大叔他愣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知道自己的疯病吓坏了大叔,忙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大叔,你救了我,难道我还会让好心人失去夫人吗?”
“我没有老婆,是个老光棍!”大叔一本正经地更正。
“啊,是真的吗?那你就是老天派遣来的好人,请你救救我!你娶了我吧!”我激动得两眼冒光,急切切地抓住他的衣角。
“小妹子,你妈妈真是白养你一场。”大叔严肃地摇头,“你真要嫁我这60岁的老家伙?”
我急切地点头,不想放弃这最后的稻草。
“唉,你是否觉得我是讨不了亲?你觉得我肯定会乐滋滋地答应你,因为我捡了个大便宜?会吗?可是我现在要告诉你,我不想娶任何人!”大叔的声音不由质疑。
“你不是好人吗?你这是救两条人命啊,而且我只是暂时借你的身份,这样合法的身份能帮我,能让我孩子活下去。你不拒绝我,要不我们签个协议,我绝对不冒犯你,至于报酬,你也可以提的......”我死命地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撒手。
眼见大叔对我的话语只有摇头,只有叹气,着急的我就势跪在他面前,不肯起身。
“小妹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帮不了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的力气很大,我被他从地上拉直了身。
“你这是见死不救,既然如此,刚才你又何必充好心?你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感觉自己真无赖,竟然跨上栏杆威胁起他来。
“我们去店里喝点水吧,我口干了,也饿了。到时叔给你讲个故事,这也是我不结婚的原因。”他不由分说,拖着我走进了胖子河鱼馆。
店里一切照旧,老板,服务员,狗都还在,笑容,问话恍如昨天,可是陪坐旁边的人却不是阿海。我撑头闭眼,不想目睹这熟悉的环境,不想自己有物是人非的凄凉惶恐之感。
“小妹子,我不是本地人。”大叔喝着啤酒打开了话匣子。
“嗯,听出来了。”
“那你想知道我来这个陌生城市的原因吗?”他问。
我叹气,心里说我哪有心情听你的故事?可是我嘴里却应声说“想知道”因为我只想哄得他开心,为我所用。
大叔先介绍自己是哪里人,离这里有多远,我因为心思飘渺,刚开始根本没有听进去,可是渐渐地,我陷入了他的故事之中。
这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男主与女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家是邻居,女主的父母在城里,因奶奶不习惯城市生活,父母特意将女主放在乡下,以慰奶奶的孤寂生活。
乡里杂事多,煮饭的柴火,菜地里的肥料,家里的用水,件件都是体力活。奶奶年纪大了,读初中的女主,必须用柔弱的肩膀承担起祖孙俩挑柴,挑肥,挑水重任。
这一切都由男主承担了。为了不让村里人说闲话,他大早起床,将女主家里的水缸倒满;也是趁天未亮,将茅坑里的大粪挑到菜地里,有一次,因天黑未看清,他还摔了一跤,女主在河里洗涤他的衣裤,怎么也去不了那味,最后只得挂在地坪里的柑子树上暴晒一个月去味。
他们最喜欢上山砍柴了,这是他们最快乐的节目。
当时不仅家里需要柴火,学校也规定每个学生必须上交柴火。
两人上山第一件事,就是解掉捆在身上的柴刀比试谁掷得远。男主有时假意失手,柴刀就会落在女主的柴刀后面,这时女主那咯咯的笑声,让男主的心整个飞扬起来。
上山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女主听男主吹口琴啦。这口琴是女主送男主的。男主开始只会吹口哨,见女主特别喜欢,又特意跑去一位亲戚家学会了用树叶吹歌。女主见男主音乐感强,就攒足零用钱,在赶场时为男主买了口琴。从此后他俩上山雷打不动的节目就是--男主吹琴,女主在悠悠的琴声里,或唱歌或跳舞。
大叔回忆起当时山中的情景时,似有所触动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摸得光滑锃亮的口琴,放到嘴里吹起来,“曾经与你共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这就是当年她送你的口琴吗?”当大叔吹完荡气回肠的《再回首》后,我忍不住打断他的思路。
“是的。”他叹气道。
“你们俩人只顾着玩乐,那柴火呢?”我想引导沉默的他继续说故事。
“柴火容易,爬上两棵杉树,砍了树干就有了。”他说。
他又继续说下去,回忆起山上摘野果的情景。他说有时候他很饿的时候,就想着去偷人家地里的红薯,但每次都被女主制止了,然后他们就一起吃饱饭籽充饥。(大叔见我追问,特意解释了饱饭籽是长在刺树上果子,果子为红色,如黄豆般大小)
山上的野果子很多,女主是个不会爬树的笨蛋。可是每回出茶苞的时候,她就是不肯老实地呆在树下捡拾他丢下的果实。面对执意要上树的她,他每回都得费心推她上去,上去后她又下不来,每回都要他站在树下接她,每回他都做她的肉垫,每回都会被她压得人仰马翻,每回她都会哈哈大笑,整个山上都是她乐呵呵的声音。
“这是你最幸福的时光吧!”见他强调每回时,那大放光泽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时,我说。
“嗯,只是幸福的时光太短了。”他说。
男主的父亲大早就走了,家里唯一的母亲身体又不大好。他初中毕业后只得南下打工。打工的间隙,给女主写信读信就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唉,只是最后连这点美好也保持不住!”他叹气。
女主的奶奶过世后,她被父母接到城里。从此后他们失去了联系。
“你不想娶任何人,就是为了娶她吗?”我叹气道。
“是的,她一直住在我心里。”他说。
“难道问不到地址吗?”我随着他的讲述,也着急起来。
“是的,问不到具体地址,只知道城市名称”他又叹气。
“难道女主在这座城里吗?”我吃惊地问。
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母亲去世后,他来到这座城市,拿出自己打工攒的钱买房子买户口。他觉得如果有缘的话,定会在茫茫人海中相聚。
“一直没有遇到吗?”我问。
“没遇到,这座城市的所有菜市场我都转悠过,我想她一个妇人家的,总会去市场买菜吧!”他苦笑。
“这样瞎转,没用的。没想过其他办法吗?”我为他忧心起来。
“怎么没有?知道货郎吗”他又是苦笑,又是摇头。
“货郎?现在还有这份职业吗?我记得古装戏演过这个角色,就是挑着担子,摇着啵啵小鼓的那个吗?你做货郎了吗?”我好奇地问。
他点点头表示认同,同时纠正说他不摇小鼓,只敲锣。他解释说这样能引人注目,他想吸引女主的眼光。
他就这样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每回敲鼓,不但能引起路人的侧目,也能引起城管的注意,可是就是没有引来她的目光。
“你这样不是办法,你要多问,要拿着她的照片问,不要等着撞见啊!”我给他出主意。
“唯一的照片在涨水那年冲掉了。卖货的时候我都问人了,她的身高,她的大眼睛,她脸上的酒窝,及长辫子这些特征我都遇到的人说了。”他神情沮丧。
“来城里了哪个还留辫子?”我觉得这大叔也太可爱了,不禁反驳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醒悟过来后就拍打自己的头。
“她非常漂亮吗?”我问。
“嗯,是我们学校里最美的女生。”大叔眼睛含笑。
“校花吗?可是她会结婚啊!难不成你以为她跟你一样也独身啊?”我突然想起来就冲他嚷着。
大叔笑了,他说她是结婚了,只是孩子才几岁时她男人就过世了。
男主很后悔自己错过了与她相逢的机会。那是25年前,她去处理她奶奶乡下的房子时回家乡一趟。他是几年后听邻居说的。也就是在那时,他关掉了商铺做起了货郎这职业。他想着她一人带着孩子多么不易,他因此特别想早点找到她,因此特意在货物担上挂了锣。
“叔叔,可以通过电视找啊!我们城市不是有个‘寻情记’吗?这节目特别好,我母亲特别爱看,我陪着她看了好几回,每回都让我泪崩。”我为自己的聪明得意起来。
“我也想过,只是她是个好脸面之人,我怕她承受不了别人指点,所以按捺住了求助电视台的心愿。”
“叔叔,你的诚心肯定会感动老天的,你早晚会遇到她的。”我被大叔一直不变的真情所感动,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谢谢你的祝福,所以你明白我不能答应你请求的原因了吧!”大叔说。
“啊,叔叔,你这是做好事,修阴功的,这只是法律上走走程序,我们又不是真结婚,如果你找到她了,我们离婚就是了,如果没有找到她,等孩子出生我们也可以离婚的!”我突然清醒过来,懊恼自己多事,但还是不死心地劝慰着。
“我这个货郎以后走街串巷,将寻找孩子他爹的责任也担起来就是了!”大叔断然拒绝。
“啊?你还在做货郎?你怎么与别人说孩子他爹人选之事?”我吃惊地问。
“在这座大城里,我因为货郎的身份认识了许多人,也收集了许多信息,张家短李家长,哪有我不知道的,小妹子,你莫急,我过几天就将愿意结婚的信息反馈给你!我们互相留个电话,你也给叔的留意下,说不定你也会帮到我。”他说。
我懒懒地不起劲地应着,由着他拨打我的电话号码。
“你不相信我?”他瞧见我的神态,问道。
“相信!”我慢吞吞地起身,想回家了。今日折腾了这么久,确实很累,现在脑壳如铅般重,好好地休息下,一切都等醒后再说。
“我送你回去!”大叔提起脚跟了过来。
大叔将我送到院子里,又语重心长地反复嘱托,嘱托我千万不能做傻事,他向我保证,过一周他就会带给我好消息的。
“是真的,我手上至少有十多份适宜戴帽子的男士资料。”他见我提不起劲,也学我的用词逗我取乐。
我与大叔分别后,上了楼就直接上了床。
“听天由命吧”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