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3 （前世·番外）

    他与她的牵绊，缘来久矣。只是身在局中，他与她都未得解。而后种种，虽道途坎坷，算命的都说对了。

    扶苏会喜欢她，是因为在羽庭时，他通过一个细节看透了她的本性。

    宫里行祭拜礼，各宫的宫人都要忙碌其中，就连年纪最小的宫女也要参与其中。她从宫外回来时，走的着急，眼见就要与托着祭品的小宫女撞上。

    羽庭外的过道狭窄，容不得太多的人并列而行，她自是知道打碎祭品对宫女来说是什么罪行，为了使小宫女不受拖累，她临时改道，重重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水车。

    恰恰是这一举动，让她彻底走进了公子扶苏的视线。他诧异的看着她，沉重的水车撞过腰身，任凭正值壮年的男子也难以抵受，她却是一声不吭，看似若无其事，复又往前走。

    而她身上掉下的紫玉，是他寻觅已久的信物。这件信物的主人，曾在他年幼的时候，救过他一命，他记得他攥着手中的紫玉忐忑的找到她的时候的心情。

    许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自若而又洒脱，从羽庭出来，他不忘向掌事问了她的名字。才知道，她叫黛娥。黛娥，意为美好的意思，是个好名字。

    世人皆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在他眼里不是。他对她的好，始于救命的感恩，终于绵绵情丝。

    自咸阳盛会之后，但凡有好吃的东西，新奇的物件，他必会托人带给她。起先，她还不太适应别人的亲近，总是推拒他的好意。日复一日，她最终也渐渐卸下防备，试着与他相处。她与他的关系，越走越亲近。在她的生活里，彷佛出现了一束光。

    这束光，让她在咸阳城的生活不再索然无味，慢慢的，她对生活也开始有了期待。期待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期待每早醒来，宫殿前的榆树有没有长高一寸。他带她去看初生的牛犊，给她讲“礼乐射、御书数”。

    她与公子扶苏的流言，从此而起。

    这段感情最终卷进权力的漩涡，触发咸阳城的风暴，是在一场“不言而喻”的宴会之上。

    公子扶苏，身份尊贵，有九天揽月之运势，生在王族，却注定与“情爱”无缘。他以后要走的路，是无法逃脱的宿命，稳固地位，权贵联姻。这些，她早有耳闻。

    城中举办盛大的宴会，宫殿外设桌近百，各个宫里的人都要去。宾朋满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宴会尽兴之时，秦王赐给他一柄如意，本意是让他献给李斯之女，拉拢权臣，好为以后铺路。众人心知肚明，如意，“如同心意”，未来“太子之妃”将由此而产生。

    之前，宫里就已经传开，秦王为他定下了李斯之女李绾，是政治考量。今日的场面，纯粹是意料之中。本以为是过场，对扶苏痴心已久的李氏女儿却没有等来最终认可。

    只见，他穿过人海，来到她身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眼神坚定的对她说，“黛娥，以后的日子里，我只想与你携手同归。”

    本是倾心交付，奈何身份殊途。所做的任何挣扎，如同引火自焚。

    秦王暴怒，当场摔了茶盏。这件事的代价是，他与李斯结仇。他与李斯之女的婚事也陷入了僵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提及。

    秦王为了挽回颜面，不得不将她这个“罪魁祸首”从羽庭除名，罚去“发净司”。“发净司”，宫中最苦的地方，这里的人每天干最粗重的活，在宫廷中身份最低贱，但是她却每天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终于脱离了原来的轨迹，不用再过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不用再将杀伐看作自己唯一存在的意义。终于，离他又近了一步。

    只要他不放弃，她便不放弃。

    然而，朝中局势诡谲多变，不容他们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