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简单收拾了一会，看见洗澡完的佳颖已经睡了。等我洗澡回来上床躺好，佳颖突然对我说：“江江呀，你最近怎么了？”

    我被佳颖问得有些慌乱：“我没事呀。”

    “我看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以前你的小脸总是红扑扑的。”

    我心头一酸，安慰她说：“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吧，刚入职的老师得勤奋一些。”

    “是要辛苦些。”佳颖的声音很轻，“但是江江，有些事说出来会好一些，一个人堵在心里反而不好受。”

    佳颖幽幽道：“就像我自己，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和自己较劲，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管是毕业准备考研的时候，还是在读的这些日子，我都把自己给关起来了，就像关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屋子里，里面只有一间小窗口在放光，就是明天的太阳。”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要付出很多很多，但是我没发现会是这么孤独的路。考研的时候每天焦头烂额，患得患失，想赶快证明自己，但是扎根太浅连站都站不稳，我每天都过得很痛苦。那时候不去联系大家，害怕见到大家，甚至听到你们的声音就会让我觉得特别心酸，我怕想起我们以前的时候，那时候太开心太幸福，我害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但当我真正考上研究生出国留学之后，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这样思念一座城市，那里有我一直生活的记忆，那里到处都是我的足迹，有爸妈，有大家。有次我去中餐店点菜，看见菜单满满都是汉字，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眼睛红了。在国外从不看大家的群聊，问起我怎么样了我也只是敷衍着回很忙，不让你们打扰我。也不想接我妈的电话，你知道其实是不敢呀，我怕我听见她的声音哭出来让她担心。害怕看见群里大家斗嘴，这种感觉比之前考研还要酸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我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

    “我曾经一度不想回来，打算自己一鼓作气坚持到毕业。可是上个月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我接通后听见是裘子谦的声音。我当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怕他听出来就一直不说话。他在那边自言自语着，说他小外甥过年的这几天要出生了，子嫣姐信佛，要身边正月生日的朋友去家里镇一镇。我当时半信半疑，他满嘴跑火车，但是又怕是真的，不去对孩子不好，我就答应回来了。现在想想简直就要笑出来了，他编的什么烂理由，还真说的出口。”

    我不知道原来一直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佳颖，竟然还有这么难过的时候。这个从认识以来就对我真挚热情的女孩，她像太阳一样燃烧不息，一直温暖我的那颗火热的心，原来一直在经受万丈冰寒。我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打湿了枕头。

    “我还害怕自己见到你们会变得和小九一样忧郁呢，但是见到你们我还和之前一模一样！这才是我真正喜欢的自己。以前的我一直在逃避，却不知道在逃避些什么，现在开心得特别真实。如果让我重来一遍，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一个人了。我有亲人，还有和亲人一样的朋友，现在好后悔啊……我说有点多了，乱七八糟的，但我的就是想说江江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你有心事的。你一直都是这样，怕大家担心什么也不说，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大家反而更担心你。”

    我的双手互相摩挲。我也一直在逃避啊，同样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佳颖在我耳边柔软的声音和清晰的呼吸让我感到安定。我看向帘子漏进的半寸月光，那么温和，是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安详，我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佳颖，你有很多年梦到过同一个人吗？”

    我突然这样问道。

    佳颖沉默了一会。

    “梦见第二次就说明很想他了。”佳颖说，“那肯定是曾经见过的人吧，不认识的人不可能会入梦。”

    “江江经常会梦到同一个人吗？”

    我没有回答。

    “江江有些你说不出的话可以说给其他人听，我们回答不好的事有专业的人会解答呀。我想小九就是这个意思吧。”

    佳颖的聪明从来都不容置疑。

    我擦掉脸上的泪，吐出一口气：“我会做好决定的。”

    “江江一直都这么乖，快睡觉吧。”

    “嗯。”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梦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