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交“报告”

    早晨梳头时，涓涓喜欢仔细打量自己。她有一头柔细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光洁而飘逸，但她从来不披头发，总是把两个小把子扎得紧紧的。她的眉毛秀气，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长的，翻翘上去，翘得不怎么真实，别人以为是安上去的。她的鼻子不高，却小巧宜人，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翘，有些调皮相。她身材不高，但也不是小矮子，这是她和同龄人比较而得来的结果。上次学校统一体检，一声说1米49。奶奶说，还小呢，还会长高呢！一定和你妈妈姑姑差不多，显然，奶奶对妈妈姑姑的身高很满意。可是，她知道，妈妈、姑姑都不高，都是1米6左右，她，超越她们一点点，还是不够理想的，你看电视上的模特，多高啊，那就叫婀娜多姿吧。

    十几岁女孩，是个美好的年龄，不是吗？她对着镜子扬了扬眉毛，眼珠灵活的转了一转。她穿上了姑姑买的那件宽腰身紫红色毛衣，有两个布口袋在毛衣的两边，可以把双手都插进去。一条紧身的灰色牛仔裤，勾勒出她修长而匀称的双腿。她在镜子前轻轻旋转了一下身子，说真的，她很满意自己，从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全村人都称赞她漂亮，全学校同学老师，都夸她美丽、聪明。拥有好容貌是幸运的。

    她曾无数次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过，直到去了文泉家一趟，见着他的表姐梅丽婷，听她弹钢琴，听她朗诵诗，看她跳舞，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乡下丫头。梅丽婷进入她的视线，闯入她的世界，她才蓦然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可骄傲的，自己只是一个丑小鸭，而梅丽婷就是一像个白天鹅。真的好笑，跟她有什么好比的？她毕竟是城里高干家的孩子啊？在与梅丽婷相处的两天日子里，她对风度仪表谈吐气质，这些词的理解，不是以前的停在字面上，而有了新的拓宽、新的意义，她才知道人的美丽还包括思想学问、深度和感情。她赶不上梅丽婷，她突然想起妈妈以前说的一些话，比如，农村是贫穷落后的，愚昧丑陋的摇篮。真的，她第一次开始有点了解妈妈了。

    她对梅丽婷非常崇拜，虽然她从不把这种崇拜流露出来。她崇拜梅丽婷的文静、恬静，以至于那沉默无语、是默默瞅着人的那种神韵。那是不是学来的？还是与生俱来的一种高雅？

    暑假里，村长来家里对奶奶说，枸杞小学因为学生太少，被撤并了。下学期，涓涓和她的同学们将去，槐岗镇中心小学读书。那时，涓涓的心情很复杂。槐岗镇离枸杞村有九华里，自己还不会骑自行车，家里也没有自行车，这段路，怎么走？步走，靠自己一双小脚去度量，中午一来一回，时间太紧迫了，再说遇到下雨下雪，怎么办？因此，遥远的路途，交通工具的烦恼，远远超过，对镇上小学设备齐全，师资力量雄厚的向往。小女孩的表情很丰富，苦恼、欣喜、怨恨、兴奋。

    李飞的爷爷，完全是一肚子的恼火：“这些当官的，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好好的学校不办，头十岁的孩子跑这么远的路，天地良心啊！我要去上访。一定不让枸杞小学撤并掉，乡亲们，明天，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县政府上访。”

    当他来动员奶奶和涓涓时，打老远听到爷爷的说话声，涓涓赶忙锁上门，她不想去上访。她把奶奶拽到屋后的林子里，捂住奶奶的嘴。捂得那么紧，那么久，不让奶奶弄出一点儿响声。她想了一夜，自己应该去槐岗镇小学读书。

    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涓涓想。作为一个枸杞村的学生，看到自己村里的学校被撤，未免有点心疼，但她不后悔。她羡慕梅丽婷，她只有到城镇，才能接触到更先进的教育，感受到更丰富的文化。奶奶推开涓涓的手，抖抖簌簌地立起身，满脸的不解和疑惑，用嗔怪的眼神看着涓涓。奶奶，您不要这样看我，涓涓在心里叫道，你应该理解孙女的心情，你应该鼓励涓涓去镇上上学，去县城上学，直到去省城上学，甚至去外国留学。这才是爱，爱就是无私的奉献，最多的付出，就是甘做垫脚石，哪怕牺牲......

    “丁家奶奶，怎么站在竹园里，让我好找，走，去县里上访，车费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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