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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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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坦然的郑重。

    “贪心!”她嗔道,“我梦到过她,是个小女孩,羞答答的,躲在你后面。”

    薄唇微倾,自嘲地笑笑,尔后,又无声叹息。“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你又不能开车。”她不再如履薄冰地讲话了,这种直白的感觉很好,仿佛真的没有一点顾忌了。

    “你会开就行了,回来我打车。”

    “想不想上楼见见我妈妈?”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情愿地起身。

    “你觉得今天合适吗?”

    她傻笑,“等庭审结束,我陪你去北京复检,以后,我可是你的监护人。”

    “挺得意么!”他给她逗笑了。

    “必须的呀!”她把手塞进他的掌心。

    他一直陪她到公寓楼下,她告诉他,家在几楼。

    “我知道。”

    她一脸茫然。

    “我送你回来不止一次吧!你上次喝醉,我送你回家。在楼梯口遇到你爸爸,他当我是小偷,吓得我又把你抱了下来。”

    “慢着,是你把我送到第六街区酒吧的?”

    凌瀚打开车门,含笑不语。

    “那你一定知道是谁栽赃我的?”

    “他伤害不到你的,我保证。”凌瀚眼中浮荡着温柔与自信,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日后找你慢慢算账。”她凶巴巴地瞪瞪他,在他的目光下,走向电梯口。突地,她又回过身,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仰望夜空。霓虹璀璨的灯光遮住了星辰,一弯新月,是夜色中的唯一点缀。微微的晚风吹不散夏夜的暑热,他却心情轻盈、舒畅!

    她说:回家前去下药店,买盒家庭必须品。

    他的钟荩呀......总是这么令他窝心、温暖!

    钟荩是带着笑开门的。

    客厅里飘荡着隐隐的酒气,昏黄的壁灯下,方仪端坐在沙发上,手里一只高脚杯,杯中有红色的液体轻轻荡漾。

    “回来啦!”方仪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钟荩在她的身边坐下,“妈,一切顺利吗?”

    “顺利到不能再顺利,所以要庆祝一下。”方仪的神情不像有假,她特别兴奋。

    钟荩心中却有些酸酸的,她没有看到离婚协议书,她相信作为过错方,钟书楷无颜提出什么异议的。

    “下周你去户籍办,把名字改成方荩。”

    “妈?”

    “我们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方仪优雅地品着杯中的红酒。“他以后是死是活,你都不准管。”

    钟荩叹了口气,“他都不接我电话,我想管也管不了。”

    方仪诡异地撇嘴,“他求你的日子在后面呢!”

    钟荩侧脸看着方仪,“他求我什么?”

    方仪笑了,笑得美艳多姿、风情绝代,“到他人财两空时,除了你,他还能求谁?”

    方仪的恨没有挂在嘴边,已然融进了血液之中。

    “年轻的时候,他不英俊,也不多金,图的是他人老实、好脾气,想着必然能白头到老。没想到三十年过去了,还成陌路。理由竟然是这么可笑,他想有一个流着他骨血的孩子......”

    方仪笑出了眼泪,钟荩想送她进卧室休息,她摆摆手,欠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把年纪,他经受不住风骚女的诱惑出了轨,我咬咬牙、闭上眼,欺骗自己什么都不知,就想这样忍过去。我以为退让一步,海阔天空,万世太平。结果他说什么孩子,我忍无可忍了。”

    钟荩想可能中国男人都有这个劣根,她黯然地看着方仪。

    方仪蓦地勃然大怒,“他什么理由都可以找,偏偏这条不可以,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钟荩大惊,似乎平地里刮起了一股飓风,被岁月掩埋的痕迹愕然地摊开。

    “我对他是那么愧疚,因为我的子宫异位,不宜怀孕。医生告诉我,如果实在想要孩子,来医院先做项检查,然后去国外做试管婴儿。那个年头,国内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全面。我心动了,说服他一块去。检查单是我去拿的,医生皱着眉头对我叹气。他精子稀少,而且质量不高。我们命中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恳求医生不要告诉他,就让所有的痛让我一个人背吧!他是我老公,我想保护他的自尊。”

    “那阿媛的孩子......”钟荩心突突地跳,整个人都傻住了。

    “我不知是谁的,但肯定不是他的。”方仪嘴角划过一丝狠毒的笑意,“那张检查单我一直收着,等他们结了婚,孩子生下来,我再送给他。”

    钟荩一哆嗦,打了个冷战。这就是方仪讲的人财两失......所以她不吵也不闹,钟书楷已经为他的出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有因就有果,得福应惜福。

    上天还是眷顾美人的。

    女人一旦无情,绝对是无畏无惧,步步为营。

    如此酣畅淋漓的报复,方仪今晚可以有个好眠。她明天要去普吉岛旅游,单位组织的。以往,她怕晒黑,都是把名额让给别人。

    钟荩脑中胡思乱想,怎么都无法入睡。她想和凌瀚说说话,又想到他服的药有镇静剂的成份,现在应该深睡了。

    辗转反侧之时,钟书楷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他也许是鼓足勇气,但电话接通之后,又有点心虚。东拉西扯的,问了钟荩的工作、身体,还问起了花蓓,最后他无奈逼入了主题。

    “钟荩,你妈妈最近有没搞什么投资?”他支支吾吾地问。

    “这些事,妈妈从来不告诉我的。”

    钟书楷咂嘴,他知道钟荩没说谎,“这么多年,家里置了一套商品房,两间商铺,其他没花什么大钱,怎么存款、债券、股票加起来才五十万多点?”

    “协议上给你多少?”

    “就这五十多万。唉,现在这物价贵得没谱,五十多万在宁城经不起折腾的。”

    油瓶倒下也不扶的钟书楷说起这些,让钟荩觉得有些讽刺。“很多男人都是用净身出户来购买自由。”她忍不住说道。

    “我要......养孩子......”

    真是悲哀。一个人失足溺水,你伸手给他,想拉他上岸。他硬往水中埋,溺亡是谁的错?

    “我要睡了。”钟荩已无话可讲。

    “钟荩,你......和你妈妈说,把那两间商铺能不能给我。她和你的工资都不低,有房有车,日后你和辰飞结了婚,有的是荣华富贵享。行不?”

    “我从小你就教导我,孩子不要插手父母的事,听着就好。晚安!”

    睡意彻底没了,钟荩感觉口干,起身去厨房倒水。

    她端着水杯,走到阳台,整个宁城都在安睡。世界看上去是如此祥和,其实时时都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第二天,钟荩正式上班,方仪去机场。钟荩看到方仪行李箱中,塞了好几条大花的长裙,防晒用品一大堆。

    方仪已置之死地而后生。

    拎着公文包下楼,她以为眼花,用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她笑了。一点形象也不顾的,跑过去扑进凌瀚的怀抱。

    “你怎么在这?”

    凌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昨晚就没回家。”

    “真的?”

    凌瀚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还是这么好骗!”他扬扬手,里面装了白米粥,还有汤包,“上车吃早餐吧!”

    感动了!他知道她家的早餐清淡无味,于是早早买了早餐送过来。

    “昨晚睡得好不好?”凌瀚含笑看她狼吞虎咽。这样的女子穿制服站在法庭上,谁会想到有这一面?

    宠爱中的钟荩非常放肆,“没有你抱,怎么可能睡得好?”

    凌瀚佯装斥责,“姑娘家讲话不要轻佻。”

    “我和我亲爱的轻佻,叫情趣!”瘦尖尖的小下巴一抬,眼神凌厉。

    凌瀚失笑摇头,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检察官,搭个便车,请在书城门口让我下车。”

    “要买资料?还是约了女粉丝在那见面?”她紧张兮兮地问。

    凌瀚大笑出声。

    车开出小区,他说道:“钟荩,小屋我续租了。那边房子大,你和阿姨都可以搬过去住。”

    钟荩轻轻点头,心中是排山倒海般的感慨。就是明天是世界未日,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她有凌瀚。

    本来算好时间到办公室的,和凌瀚一耽搁,钟荩是最后一个到办公室的。与她面对面坐着的同事今天要开庭,桌上堆着两本厚厚的卷宗,另一位资历深的同事做他助手。牧涛爱安排以老带新,这样,新人在法庭上不会太怯场。

    “其实这案子非常适合你。”同事拍拍卷宗,“家暴案,老公常年虐妻,朋友、家人都劝,为了孩子忍忍吧,结果,这一次失手,妻子被打成了植物人。”

    “怎么适合我了?”钟荩笑问。

    “女检察官出面声讨男人,更得人心。”

    “那什么案子适合你?”

    “有挑战的、争议些的......”

    同事没说完,牧涛进来了,“怎么还没去法院?”

    “马上就走。”

    钟荩闪了闪神,牧涛力排众议,把戚博远案子交给她,同事们心中都有点不满。

    “一会,你也去法院听听。”牧涛说道。

    钟荩苦笑,“我还有什么必要过去!”戚博远案子结束,她将继续做文职。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证明别人对你的决定就是正确的。”牧涛严厉地看着她。

    钟荩震愕地抬起头。

    牧涛并没有多说,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是张类似申请报告的复印件,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看日期是二十四年前的,大概意思是,刘玉慧之案没有追查的意义,申请结案。申请人是......汤志为。

    “刘玉慧是?”钟荩问。

    “汤志为的前妻。他当时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他......申请终结案件,不再调查?”这不合常理呀,妻子被害,男人不想揪出凶手报仇吗?

    “是的!可能当时实在无从调查。”

    “这个日期与案发那天隔了几日?”钟荩指指复印纸。

    “一个月。”

    “一个月就结案?”这根本就是想草草了事。钟荩拍拍额头,想不明白了。

    “领导同意了!”

    “我觉得有隐情!”

    牧涛深深看她一眼,“宁城人爱讲一句谚语:牵动荷花带动藕。”

    钟荩倒吸一口冷气,两人没有再交谈下去。

    她还是去了法院。

    家暴案对公众开放,法庭里坐满了人,她在最后找了个位置。

    同事功课做得好,诉讼时,理据清晰分明,语句不紧不慢,却字字逼人。可惜钟荩却一再走神,那张复印纸在脑中盘踞不去。牧涛没有说明,但她听得出来,当年,汤志为等于是阻止调查这件案子,强行结案。这样做的目的是他想保护谁还是刻意遮掩什么?

    背后倏地发冷,钟荩抱住了双臂。

    庭审在孩子哇哇大哭中结束,闻者无不耸然动容。

    妈妈是植物人,爸爸成了罪犯,四岁的孩子怎么办?法律也许可以惩恶扬善,却不见得能回答这些。

    父母无从选择,当命运对我们露出狰狞的面目,我们唯有回以无奈的轻叹。

    钟荩下台阶时,脚步有点浮。

    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她回头,是戚博远案庭审时的书记员。

    “我看着像钟检,正好,不用打电话了,任法官找你。”

    和案件无关,任法官请钟荩吃午饭。

    钟荩都有点懵了,但她不好拒绝,只得跟着过去。

    任法官把她带到一家幽雅的茶餐厅,“沿着走廊往里走,最后一间,叫藕香轩。我不进去了。”

    钟荩不解地皱着眉头。

    任法官笑笑,“不是什么恶人,是我的朋友,一直想见见你,我想你也很想见见她。”

    甜美的服务小姐热情地为她引路。

    “客人已经等你一会了。”服务小姐轻叩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请进!”

    门一点点打开,餐桌后温婉娴雅的女子扬起一脸的笑,“钟检察官,幸会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钟荩站在门外,冷不丁生出这样一番感受。

    任法官很懂她,从在戚博远电脑里初见这张面容,她就很想面对面见到本人。付燕看上去比照片上要端庄、贵气,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绝对配得上“厅长夫人”这样的称呼。

    钟荩没见过汤志为,她觉得付燕要是与戚博远站在一块,不管是哪个年岁,都是一对璧人。

    门面一般的茶餐厅,包间里装饰得极其奢华。随意插在花瓶里的是蓝色妖姬,桌面是名贵大理石,餐桌餐椅都是缕花雕刻的红木。

    “这样请钟检察官过来,有点冒味,但我们应该不算是陌生人了。”付燕亲自替钟荩拉开椅子,礼貌地请钟荩坐下,回身让服务小姐先上茶,过一会再点餐。

    钟荩悄然琢磨着付燕的话,似乎意义非凡,她察觉他们在调查她了?

    “我们之前见过面?”钟荩不动声色地问。

    付燕温和地笑问:“凌瀚没有向你说起过我?”

    单刀直入,不避不挡,钟荩意外了。

    “我是凌瀚的表姑。”

    钟荩欠身恭敬地点了下头,“凌瀚提过,我对不上号。”

    清香的碧螺春、消暑的绿豆糕,作为饭前茶点,先上来了。“垫垫胃!”付燕把装糕点的碟子往钟荩面前推了推。“你对我觉得陌生,我在三年前可就熟悉你了。”

    付燕低下眼帘,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那个时候,凌瀚连自己都不认识,心里却铭刻着你。我在他的公寓看到你俩的合影,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么开怀。哦,我把这张照片一直带在身上。”

    付燕并没有拿出照片,可能她知道钟荩明白她讲的是哪张。

    “今天早晨,凌瀚给我打电话,说他不回北京了,准备定居宁城。”付燕脸上突地浮现出一种楚楚动人的忧伤,凝视钟荩的眼眸慢慢泛起一层热雾,“我当时就特别想哭,怎会有你这么傻气的孩子呢,明知凌瀚的病情,却还这么执著。”

    “我没有阿姨说的这么伟大,我是为自己。不是谁都能幸运地遇到深爱之人。”钟荩不卑不亢地答道。她不喜欢付燕这样的表达方式,仿佛她爱凌瀚,是种施舍似的。

    付燕收起忧伤,“你一向这么放任自己吗?”

    气氛急剧直下,钟荩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见付燕的表情如变脸般,已是寒气逼人。

    “你爱他,所以就不闻不顾地想拥有,不管别人能不能给、愿不愿意给。这三年,你不知凌瀚是怎么走过来的,才讲得这么轻松。我不允许你这么自私。你的存在,对于凌瀚来讲,不再是什么幸福,而是一场灾难。和你在一起,凌瀚发病的概率会高许多。”

    “如果当初凌瀚有得选择,他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吗?”钟荩涨红了脸,脱口问道,“你何尝不是自私?”

    付燕轻抽一口冷气,“我从来不知,凌瀚是个多话的孩子。”

    钟荩抿紧嘴唇,无畏地迎视着她。

    “知道也好,我们讲话就方便多了。钟检察官,谢谢你爱凌瀚,但是请你离开他吧!”付燕不容商量地说道。

    “阿姨,我尊重你,但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决定,这是我的感情。阿姨比任何人都懂得,守护一份幸福有多艰难,我没想过不劳而获。”钟荩坦坦荡荡。

    付燕当即愣住。她不是为钟荩的话而动容,而是感到不寒而栗。

    “你在暗示什么?”

    钟荩微笑,“我请阿姨祝福我和凌瀚!”

    “没有半点可能!”付燕的语气更加强硬。

    “为什么?”

    “你是辰飞的相亲对象,辰飞爱上了你。”

    这才是付燕约她见面的重点吗?“为了守护你和谐美满的家庭,你从来都当凌瀚是毫不在意的草芥,视汤辰飞如璀璨明珠!”

    “不要在这信口雌黄,你到底知道多少!”付燕怒了。

    钟荩咽下盘桓在嗓子口的苦涩,“你不便爱凌瀚,那就让我来爱他。”

    “住嘴!你了解辰飞的为人吗?你根本不知他......”付燕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凌瀚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平静,我不敢苛求太多,只想他这么平静地下去。求你放过他!”

    钟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付燕话中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扬,透出苦不堪言的辛酸与悲痛。

    “我和汤辰飞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如果可以,我情愿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认识你。”付燕站起身,拿过包,“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已经买过单了。”

    她走了,身上的余香在包间内经久不散。从头到尾,没提一句戚博远。也许,那真的是一个过去的故事。

    钟荩一个人呆呆地坐到下午,才回办公室。

    胜诉的同事已经在办公室内庆祝开了,嚷着晚上一块去吃干锅。钟荩想拒绝,硬被拉了去。同事们喝了不少酒,钟荩就陪坐着。吃完出来,她独自开车在街上游荡。

    两餐没好好吃,胃提意见了。她把车停在一家大超市的门口。

    超市门口摆放了几辆摇摆车,让幼儿投币玩耍的。摇摆车都是做成卡通人物的样子,很招孩子喜欢。有一对夫妇推着车从超市出来,抱在爸爸怀里的小女生指着喜羊羊摇摆车,要过去玩。爸爸投了币,摇摆车开始摆动。她腿一缩,不敢坐进去。爸爸笑着亲亲她,蹲下来,大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腰,承诺不会放开,她这才坐了下去。音乐响起,小小的脸像朝阳的花朵般绽放。

    钟荩痴痴地看着,感觉脸有点痒,摸了一把,一掌的潮湿。

    凌瀚打电话来了,问她在哪。她说马上就到家了。

    凌瀚煮了一锅绿豆粥,凉拌小虾皮。她怔怔地看着,心里面五味俱全。英武卓越陷的他沦落到为她一日做三餐,于他,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她以为自己背负得已很沉重,其实他承受的远远不是“沉重”两字能形容。

    “怎么了?”凌瀚沐浴过来,发现钟荩面前的粥动都没动。

    “有点烫,我等会再喝。”钟荩将身子靠向他。清爽的薄荷味,她闭上眼深呼吸。“妈妈今天不在家,陪我回家去吧,我弹琴给你听。”

    “弹竖琴?”

    “你不想见识下我的琴技吗?”

    “现在经常弹?”

    “偶尔。小的时候觉得弹琴是种折磨,现在才知其实内心里我还是喜欢的。”

    “后知后觉!”

    趁钟荩喝粥的时间,凌瀚换上外出的衣服。钟荩没肯开车,说想坐公交。两人并排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街上的灯火从车窗外滑过。坐在车里看宁城的夜景,经常会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每条街道都有着相同的面目。

    “人家都说相爱容易相守难,其实相爱也不容易,得等天时地利人和。”钟荩咕哝了几句。

    “所以呢?”凌瀚的侧脸动了动,像是思考了一会。

    “别辜负上天的美意。”

    他不声不响地抓住她的手,那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相信关于这个问题,他们都不再需要纠结了。直到下车,两个人的手都没松开。

    这个晚上,钟荩为凌瀚弹了很久的琴,其中有一首是柴科夫斯基的《花之圆舞曲》序奏。这首竖琴的经典作品,选自舞剧音乐《胡桃夹子》。讲的是一个女孩得到一只胡桃夹子,夜晚,她梦见夹子变成了一个王子,把她带到果酱山,受到糖果仙子的热情接待,然后他们享受了一场玩具、舞蹈和盛宴的快乐。这部剧充满了单纯而神秘的童话色彩,竖琴部分格外华丽流畅。

    凌瀚深情凝视着专注弹奏的钟荩,她非常投入,到曲终时,她抱着琴,眼中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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