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喝茶地凉棚让给了老弱妇童,我和董鄂氏便站在了太阳底下。
近巳时,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我们俩人的脸上都被晒得微微泛红,董鄂氏用帕子轻轻抹了把头上的汗,言语中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这些人本为流民或是京中的穷苦人家,平日受惯了暑热,弟妹将凉棚让与他们歇凉,可真正是菩萨心肠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京中贵妇都是娇生惯养的,受点苦便怨声载道也正常,只是……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转向她,正色问道:“我刚探了探先前那三桶粥的温度,还有些余温在,证明那些粥也刚煮好不是很久,嫂嫂今日来得早,可瞧见煮粥的过程了?又或是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对煮好的粥动了什么手脚?”
董鄂氏的脸上神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我也只比弟妹早来不过片刻,哪里瞧见这些了?不过,嫂嫂劝你一句,这历来布粥,管事的官员,主办,克扣米粮的不少。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弟妹若真要像承诺的那样抓出毁了粥的老鼠屎,怕是困难。既然现在布粥还算顺利,弟妹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这事过去,莫要深究。”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对她展颜一笑:“是啊,这些个污浊地事我多少知道些,不过,十日前,三爷府上布粥可没出现可口米粮,粥里掺沙石地情况。说到底,还是三爷治下严明,嫂嫂管理有方呢。”
董鄂氏讪笑两声,转过脸去,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我看见若兰朝我这边快步跑过来。今日来粥厂,我原没有带若兰过来,她性子稳重,我便提前知会她在我们走后去源顺镖局候着,如果秦峰那边有消息传回镖局,她也好及时过来告诉我。
若兰到我身边,行了礼便附在我耳边轻声汇报:“主儿,秦峰驾着马车没有往粥厂的方向走,而是去了西南城郊的一处河边,他刚准备把车上的粥都倒掉的时候,被镖师们截了个正着。这个秦峰有些功夫在,但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已被镖师们绑了带过来了,人在后院。”
“知道了,看紧点。”
“是。”若兰说完就又匆匆往后院过去。
方才我们说话的时候,董鄂氏一直竖着耳朵,有意无意地往我们的地方瞥,如今见若兰去往后院,便实在忍不住凑过来:“弟妹,你刚才说看紧点?可是抓到坏事的人了?”
我看着她明明紧张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心里好笑:“哪能这么快呀!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小丫头,趁主子不在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让人盯着她些,等我回去发落。”
董鄂氏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下来:“今日这事儿,依嫂嫂看,是查不出来谁做的了,但妹妹既承诺了这些百姓找出坏事者……”她靠得离我更近了些,压低声音:“不如随便找个替罪羊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事儿也就打发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我静静地盯了她片刻,道:“嫂嫂……真正是为了我们府上地事费心了。”
早上前来排队等粥地的人一个一个都领得差不多了,人们似乎也淡忘了先前的闹剧,可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又冒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福晋可查到用沙石换米的人了?”
我皱了皱眉头,好家伙,先前挑事的人我明明已经叫费莫侍卫盯住了,怎么还有?!看他精气神大好的样子,和周围一众瘦骨嶙峋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鬼才行你是过来等粥的难民。
喝着粥的众人听到他的声音也都抬起头来看我。我环顾了一圈四周,冷着脸对墨竹大声吩咐道:“墨竹,去后院把人带过来。”
“是!”墨竹应得干脆。迈着大步子往后院走去。
大伙儿听到我这么说,也都议论开来。
“四福晋真的查到人了?”
“人家可是四爷得嫡福晋,要查个畜生还不是容易的事儿?”
…………
我用余光瞥了眼董鄂氏,很好,面如土色。还是太年轻啊,真是什么都往脸上写。
“福晋,人我已经带过来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如玉石一般清脆的少年的声音,我应声回头。
是弘历!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穿着小厮衣裳的年轻人。
陈管事最先反应过来,忙俯身行礼,喝粥的百姓听到“四爷”二字也赶忙作礼。
弘历见我愣在原地,眼里带上笑意,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腰,冲我笑:“福晋,人,我给你带来了。”
我蹙眉望向他身后那张陌生的少年面孔,瞥了弘历一眼,他点头回应。我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子面向众人:“各位,今日坏事的人已经捉到,便是后面这个被绑着的人。此番就,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人群先是静默了片刻,随后不知谁起了头,纷纷“感恩戴德”起来。我望向弘历,发现后者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有些局促地收回眼神,清了清嗓子,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地声音说道:“待会儿到后院我再与你解释,爷也是,定得向我解释明白。”
弘历还是没有收回他地目光,只是嘴角含笑:
“好,都听福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