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集结北伐只余一日,幸而扶瑄在朝时苏醒了,神色也俊朗了起来,似乎恢复地不错,苏之也算放下一桩心头事,可以安心随军北上伐胡了。
用完午膳,苏之便暂时拜别谢家诸人,起程回府洗漱换装,打点行囊了。晋时的王侯世家,是极注重仪态外表的。士族男子必然身修玉立,风度翩翩,就连如完厕,也要换一身衫袍,不然便要遭人耻笑穷酸不雅。扶瑄受伤的几日,苏之面上不表,但内心惴惴难安,几日几夜都没好好合眼,只是在扶瑄房内浅浅小寐,以至于此刻一副不修边幅,倦困窘苦的样子,好在谢家上下也都知晓缘由,除了扶瑄本人打趣嘲笑了一番外,也没什么人耻笑苏之。
一回到王府,知苏之需沐浴更衣,婢女早已备下热水沐花焚香,苏之钟爱南国产的梨木蓝铃香料,取一钱攒成锥置于羊脂玉雕香炉内,待沐浴时点上,便有淡淡甜果芬芳。但苏之今日却顾不得这些,只叫婢女在木桶内倒了热水,便急急地关上门开始沐浴了,沐浴之后还需检查婢女打点的行囊,再折回谢府正式拜别谢全及扶瑄,今日可谓时间紧迫。
苏之刚擦干身子裹上素袍,只听门外传来低低的扣门声,声音一长两短一长,苏之便知他派去的探子回来复命了。
苏之半启雕门,见门外少年一副气宇轩昂之姿,便知是来对了人,温和道:“蓖芷,进来吧。”
蓖芷眉眼之间透了少年独有的机敏领秀,敞开袍儒半露胸襟,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蓖芷祖上自王家太祖一辈始便为王家做事,栖身吃住全在王家,当半个内子少爷养,自幼便在府内与苏之一同承教,文治武功皆为上乘。
少年嬉笑着蹦进苏之卧房,迎面却被一股扑腾而至的热气白雾迷了一脸,无奈挥手驱散道:“苏之,你又在行什么妖术?”
“蓖芷,是否打探到什么?”苏之不理蓖芷嬉闹,肃然问道。
“我这迢迢千里赶个来回,你倒好,一进屋,倒也不问我是否行程疲累。”蓖芷一屁股坐在了苏之沐浴后要坐的凳子上,端起苏之凉好的茶就饮。
苏之一看蓖芷这得意模样,便知事情成了,赶忙哄道:“好蓖芷,知你劳苦功高,但在这建邺城里舍你其谁。”
“那是自然。我蓖芷出手,天下有何难办之事。”蓖芷顺势摊开手掌,盈盈笑道:“我要的东西呢?”
“早已备下了,木莲冻半斤,会稽山采的木莲籽,龙井的泉水,葵灵阁的龙葵姑娘亲自揉捻的浆,知你蓖芷少爷洁癖,旁人谁都没碰。”
“好说好说。到底是王府大公子,请来龙葵姑娘也是不在话下。”蓖芷得意道。
“你也好意思说,人家姑娘抚琴拨弦的纤纤玉指,给你来捻浆,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天下可再无旁人比我更怜香惜玉的了。”蓖芷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苏之随自己来,“给你瞧样好东西。”
“是何?别是什么奇艳的女子吧?我明日要出征可是忙得很。”
蓖芷也不回答,只是卖弄一笑,迈开步子就往屋外走。苏之没了法子,只得跟在他后头。最后,苏之随着蓖芷一径来到了王府马厩,眼面前的景象却让他赫然一惊。
王家马厩里竟拴着胡蛮杀手的马!
“这……怎么弄来的?”苏之低声问。
“好眼力!我只道是世上没几人能看出这马的门道,未料你王大公子一眼便知。”
“快别胡扯了,怎么弄来的?”
蓖芷掸了掸袖摆,道:“买的。”
“哪儿买的?”
“女刺客手里买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别卖关子了。”这回轮着苏之被人卖关子着急了,心里叹着世间众生真是一物降一物。
“那天,我去追胡蛮杀手的线索,正在城郊那户被焚毁的农家查探,忽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我便躲藏了起来伺机观察,你猜如何,竟是一名蒙面黑衣人。”蓖芷说得活灵活现,像极了一个摆花街旁茶楼里的说书人,“那黑衣人全身包缚得严严实实,只露双眸,目露凶光。但他这马儿与众不同,寻常人许不易察觉,但我一听声便知,马踏之声通常清脆利落,但它的马却在利落之余多了一丝厚重,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将马蹄铁筑厚以便长途赶路,马蹄踏在土上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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