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从西凉搜寻来几味愈伤奇药,今日也一并带了来。”
“谢王叔父牵挂。扶瑄已然康复了。”扶瑄从谢全身后侧身一步出来,行礼回着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淙拍着扶瑄肩笑道。
放勋接道:“勋儿记得,小时来乌衣巷内,扶瑄兄长的武艺了得,即是康复了,那勋儿便不顾及地来讨教了。”
扶瑄笑道:“勋弟的秉性一点没变,讨教不敢当,正愁无人与我切磋,你当真来得及时。”
男儿们寒暄的功夫,乌衣巷内婢女仆从们虽垂头恭候,但眼角余光无一不是偷瞧着王维桢的。王维桢也知自己集万千目光于一身,但却泰然处之,仿若一件理所应当之事。她抬眼瞧的,却是这乌衣门第,青瓦连廊,通府气派,朱柱分列两立,檐雕鸟兽栩栩,正门匾额上书“王府”二字,字正大气,烫金墨底,浑雅巍然,又放眼门里屋苑交叠,日光烘熏,暖意融融,又道春到青门柳色黄,一梢红杏出低墙,中庭之中正有红杏爬上瓦间窥探墙外,搅弄春色,招摇曼姿,又见府门前候着的婢女仆从一律是灵秀机敏的模样,心中不禁叹着果真是秦淮世家,风水宝地。
王淙与谢全又寒暄了两句,只听得王世安道了一声:“请”,府外候着的人马便齐齐朝府内流去,王淙与王谢老爷取道花园去谢府湖心亭,亭中已备下丰酒,来来往往正有不少仆从婢女在那里打点,一班小辈随于身后,维桢也正跟在队尾移步赏景,却见侧廊来了一婢女向小辈恭敬行礼道:“放勋公子与维桢小姐的房间已打点备妥了,诸位公子小姐要不要过去瞧瞧?”
几个小辈明白这是老爷有事商谈差他们走,便也知趣欣然应下,由婢女领着朝花园旁的厢房苑落处走。
放勋阔步走在前头,仿佛这路他比正主家还熟,维桢信步撵在他身后,故地重游,香屑碎地,火树琪花,又见湖中立着莲灯霓彩,细瞧来是用青螺鸟羽拼摆成的,匠心巧思,别有风味。放勋边走边顾盼,半晌欣然得出一句:“什么也没变,还是儿时那老样子。”
“我瞧着倒是变了。”维桢凝着湖中潋滟波光道。
“你倒是说说变了什么?”
“依我说,湖里少了两只落水的笨鸭子!”维桢说罢娇嗤阵阵,却叫放勋与扶瑄红了面,一下子忆起儿时他二人打闹一同落湖的场景,最后婢女们也没法子,叫了管事的张炳拿长竹竿来撂,勉强救上了岸却没少被王夫人一通数落。
放勋岔开话题道:“响晴春色,可惜少了苏之来。”
“那苏之兄长沉稳大气,即便来了也不与你一般见识。”
放勋抬了抬眉道:“今日可真是稀罕事。自家妹妹不帮着我倒要替邻家兄长说话。”
扶瑄隔着湖,遥望见湖心亭中长辈已入座正把酒言欢,便道:“今晚府中有接风宴,待到明晚我等一同也去这湖心亭上一叙如何?”
放勋却道:“扶瑄兄,我与锦亭弟弟已商议好明晚去摆花街一转。”
“你这放勋,知我禁足,还说这般挑衅之话!我怎能把锦亭放心交与你?”
“兄长!”锦亭呼道,“锦亭已是大人了!”
维桢在一旁听闻咯咯笑了,见这几个活宝嬉闹之景宛若时光未动,岁若琥珀,忙哄道:“扶瑄兄长,维桢与你去这湖心亭赏湖中月。”
扶瑄一声哼叹:“到底还是维桢妹妹知道疼人!”
说话间四人已行至厢房,此是厢房中最上等的一套,格局中正,四方通风,推窗便可纳一池湖光碧水敛一园桃芬李甜。放勋的房间在左,维桢的房间在右,众人先去了放勋那儿,后又来了维桢这儿,放勋看罢,酸溜溜道:“到底还是疼女儿家,长大的公子芥如草,无论是摆设还是窗外景致,都是妹妹这里更胜一筹。”
“兄长这一暑,能有几日老老实实待在这屋的?”维桢道,“给了你才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转了一圈又赞:“建邺不亏是都城好地方,四月依是凉爽宜人,不似我们那里,通州已有一月不见雨水,整日叫这骄阳烤着,好是燥热。”
锦庭道:“全是妾母的主意,她挂念着你二人,常念叨着。”
“此次全依仗姨娘做主,我兄妹二人才能再来这乌衣巷小住。”维桢道,“稍事用了午膳,维桢与兄长便去参拜姨娘。”
打点的婢女们陆陆续续由房内而出,顺道把三个公子一同簇拥走了,维桢素来会瞧眼色,知情识趣,知这男儿有男儿的聊谈,便说自己春困乏累要先歇着了。
瞧着外人们都走了,维桢自府里带来的贴身婢女莺浪打起帘子进了屋来,道:“小姐,内务已照小姐吩咐打点毕了,这王伯父家也是真心待我们,怎的你要将咱自家府里带来的珠宝玉石都收起来呢?”
维桢坐下嗟了口茶,收起前时人前笑靥,只冷冷道:“到底是到了人家屋檐下,你们做事做人都稳谨着些。”
“小姐的意思是……财不外漏?”
“我这一路走来,瞧见王谢二家府内摆设,华贵自不必说,但这华贵皆是为了衬一个'雅'字,我们这厢把这些珠宝绫罗摆出来,不是摆明了昭告两家我通州王家全仰仗宫里长姐,平步青云却内里败絮无品么。”
“但那些器物全是小姐自小用惯了的……”
“罢了。习惯总是要改的。”维桢语落爽脆,“你先过来将我头上的贴金蔽髻与宝华步摇取下来,挑个淡雅些的花钿替我戴上,稍事还要去拜赵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