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别绪,笑盈盈说:“等烨儿长大些,我看看能不能带他外出,上月湖游玩游玩。”
郭弘磊愉快答:“那我可盼着了!”
“天阴沉沉,早些动身吧,尽早到刘村。”姜玉姝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放心地说:“虽然现在苍江对岸已无北犰贼,但曾听你提过,军中惯常巡卫江岸、经常比武,你千万多加小心。非战时,尽量避免受伤。”
郭弘磊点点头,“这是自然。”他沉默片刻,忍不住也叹气,“我走了。”
姜玉姝挤出笑容,挥挥手,“一路小心。”
郭弘磊颔首,转身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去。
少顷·府门口
郭弘磊精神抖擞,威严嘱咐:“郭家有我一人从军足矣。三弟生性斯文,不惯舞刀弄棒,四弟虽壮实,身手却不甚灵活。因此,你们应该发奋用功,今年的县试,都下场试试,努力考取功名,让母亲高兴。”
“二哥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郭弘哲自幼酷爱读书,加之曾遭受原知府万斌羞辱,立志一雪前耻,日夜苦读,志在必得。
郭弘轩却从小懒散,在长平时无人认真管束,偷偷把书本放下已久,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答:“我会用功的。”
郭弘磊低头,摸了摸侄子脑袋,叮嘱道:“你也不例外,也要用心读书习字。”
“煜儿记住了。”郭煜点头如捣蒜,小孩子心性,不忘提醒:“二叔,别忘了给我的奖赏。”
郭弘磊笑了笑,“没忘!”
“弘磊,”王氏眉头紧皱,年事已高,雪白短鬓发在晨风吹拂下晃动。她享受荣华富贵大半生,暮年却饱经磨难,如今只盼全家平安团聚,十二分不愿次子投军,却无法阻止,凝重吩咐:“出门在外一切要小心,有空常回家,让家里人看看,好放心。”
郭弘磊忙答:“是。有空自当常探亲。”最后,他望着王巧珍,隔远了,客气说:“母亲年迈、孩子年幼,两个弟弟又年少,今后家里就辛苦大嫂带着玉姝照管了。”
“应该的。”叔嫂之间,王巧珍客气答:“你在外头多保重,免得老夫人担心。”
郭弘磊颔首。
“碧月、娟儿,”王氏略扬声,一心为儿子考虑,吩咐道:“你俩跟着去月湖,平日如果弘磊回田庄休息,务必伺候好他的饮食起居。”
小桃、碧月、娟儿三人,昔日侯府大丫鬟,曾贴身服侍郭弘磊一阵子。碧月与娟儿上前,两人年轻,天生底子好,稍一休养,皮肤便逐渐恢复白嫩,清秀俏丽,齐声答:“是。”
郭弘磊欲言又止,虑及人员是妻子与大嫂合力安排并分派的,最终没吭声。
王巧珍悠闲睨了一眼,默不作声,暗想:如果弟媳妇在场,脸色恐怕难看喽。
王氏抬头看了看天色,苍老叹息,催促道:“行了,既然赶着去刘村宴请朋友,那就动身吧,别耽误了回营的日子。”
郭弘磊朝母亲深深一躬身,“母亲多保重,儿子改日得空再回来。”
下一瞬,他上马扬鞭,“驾!”
车夫旋即挥鞭,赶车尾随,渐渐远去。
马不停蹄,至深夜,一行人方抵达刘村。
农家小院里陆续掌灯,众人飞奔相迎,欢声笑语,欣喜大喊:“公子回来了!”
“公子伤势痊愈了吗?”
“孩子生下来了吧?”
“算算日子,应该出生了。”
“孩子怎么样?我们姑娘怎么样?”翠梅急切问。
……
郭弘磊昂首阔步,剑眉星目,眼里饱含笑意,朗声答:“母子平安!”
翠梅霎时心头大石落地,喜笑颜开,先使劲摇晃彭长荣胳膊,而后抓着小桃,激动嚷:“听,听呐,母子平安,我们姑娘果然生了个儿子!”
“太好了!”小桃眉开眼笑。
彭长荣戴着帽子,遮住了被削的耳朵,率先道:“恭喜公子!”
霎时,众人回神,一窝蜂凑近,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道喜。
郭弘磊通身畅快,一挥手,“赏,统统有赏。”
“是!”邹贵笑嘻嘻,立即拿出姜玉姝交代的红封,一一分发,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哈哈,满月酒都已经提前办啦。我亲眼看过,小公子的五官,和公子简直一模一样,哭声‘呜哇呜哇’的,特别响亮。而且,府里在县城买了个宅子……”
郭弘磊任由院子里众人欢闹,大踏步走向东屋,问:“银子运回来了吗?”
林勤答:“托弟兄们帮忙,三天前顺道运了回来。”
“现在正锁在东屋里。”管家周延禀道。
郭弘磊满意颔首,扭头吩咐:“首要是办满月酒,你们几个尽速拟名单来,我亲自写请帖。其次是置地盖农庄,周延看着办,也要尽快拟个章程。”
“是。”林勤与周延领命,连夜商量。
一晃两天过去了,借着满月酒的名义,郭家宴请军中弟兄以及村里、镇上的朋友,痛快热闹了一场。
回营在即,夜晚,彭长荣敲门。
小桃正在和翠梅一起做针线,听见敲门声,赶忙起身,识趣地说:“他来了,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们聊天。”说完,她快步拉开门,彭长荣歉意一笑,两人错身而过。
桌上搁着一口箱子,灯下,翠梅脸颊泛红,情不自禁地娇羞,斜瞥嗔道:“来都来了,杵在门口做什么?坐吧。”
“遵命!”
彭长荣一溜小跑,面对面落座,迫不及待,掏出一红布包着的东西,“娘让我交给你,聘礼,早就打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翠梅接过,“什么东西呀?”打开布包,见是一支细银簪,并一对银耳环。她心里欢喜,招呼道:“原来是首饰。喏,你看,我家姑娘也给我准备了。”说着便打开箱子,把姜玉姝给的东西给对方看。
“都有什么?”彭长荣探头,伸手摸了摸红绸、首饰,又好奇琢磨胭脂香粉,慨叹:“夫人待你真好!这些东西,比我家准备的强多了。”
翠梅抿嘴一笑,却反驳道:“夫人赏的,与大娘给的,怎能这样相比较呢?在我看来,同等重要,到时、到时……全戴上,以示尊敬。”
“嘿嘿嘿,好,全戴上,肯定特别美!”
彭长荣搓搓手,紧张问:“公子吩咐了,叫我别一拖再拖、耽误了你,所以我爹娘请周管事翻黄历,择定后天,后天是黄道吉日,宜成亲!翠儿,咱俩后天成亲,你觉得怎么样?”
翠梅脸发烫,脸红耳赤,声如蚊呐,含糊答:“真是的,这种话,也拿来问人家……我们姑娘忙着坐月子,她不在,既然公子有令,那就听公子的。”
“所以,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唔?”
翠梅慌忙捂住他的嘴,耳语阻止:“小声点儿,被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彭长荣欣喜若狂,顺势握住她的手,兴奋得语无伦次,“谁不知道?咱俩早已定亲,迟早要成亲的,迟不如早。当初耳朵被敌兵削掉一只,天知道我多么沮丧,怕你嫌弃我,不愿意嫁给我了。”
翠梅生性泼辣,脸色一变,猛地抽回手,从针线筐里抄起剪刀,比着自己耳朵,气呼呼说:“又来!又说这话!”
“少了只耳朵而已,比起那些不幸缺胳膊、缺腿,甚至阵亡的,已是万幸了!我根本不介意,索性,我也割掉自己一只耳朵,咱俩才般配——”
“哎,哎住手!姑奶奶,快放下剪刀,小心割伤脸。”彭长荣大吃一惊,火速夺剪,赔笑说:“消消气,我错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因为少了一只耳朵,就沮丧起来。”
翠梅强忍心疼,双手叉腰,“哼,知道错就好。”然后,她从箱底掏出一个荷包,递过说:“荣哥,你这几年得的赏银,我一直攒着,快交给大娘,以免张罗不开。”
“小翠儿……”彭长荣呆住了,大为动容。
翠梅咬唇,使劲推,直把他推出门槛,把着门说:“毕竟还没成亲,你别老是、老是来找我。”说完,她飞快关门。
喜宴办妥,成亲次日,天蒙蒙亮,他们必须回营了。
二月底,天渐和暖。
休养近两月,郭弘磊肩伤痊愈,利索上马,一边勒转马头,一边嘱咐:“周延,田庄的事儿,抓紧些,尽快安定下来。”
“公子放心,已经开始办了。”家主逐渐重振家业,周延毕恭毕敬,干劲十足。
嫁为人妇,翠梅改梳妇人发髻,当着众多送行之人的面,不禁羞红脸,小声说:“荣哥,一切小心。”
彭父彭母也说:“出门在外,兄弟俩要互相关照,更要好生照顾公子。”
“知道了。”
“我们一有空就回来!”彭长兴与彭长荣上马,不舍地远去。
日上三竿时,郭弘磊一行返回营里,沿途频频有认识的人主动贺喜,边走边应酬,刚把马牵进马厩,曹达便找了来,招手喊:
“弘磊!”
郭弘磊扭头,关切问:“曹兄,多日不见,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嗳,早痊愈了,你们呢?”
“都好了。”
曹达兴冲冲,揽着同袍肩膀说:“走!立刻随我去议事厅,将军传见,快点儿。”
郭弘磊疾走如风,“有什么急事吗?”
“哈哈哈。”曹达满怀期待,耳语告知:“励王殿下、九殿下,以及几位将军,如今都在议事厅里。我爹说,上头最近正在商议,论功派官职。但不知,会给咱们派个什么官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