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刑术才从潘峰那番话中走出来,定了定神道:“潘峰,其实整个案子相对来说很简单,只不过璩瞳遵循了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化简为繁,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当然,因为你的一些原因打乱了璩瞳的原本计划,导致这中间出现了很多漏洞,不过好在是,不管是你、璩瞳、凡君一还是马菲,最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隐藏这件事,而是为了曝光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在计划外所做的一切,都会导致计划中途流产,但你还是杀人了,你杀了杨海波,还险些杀了王树鹏……你其实是想杀死王树鹏的,你放过他,是因为你希望他能够传达一些错误的讯息给我,例如,让我误以为你们四人是铸玉会的四大首工,从而让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四个欺骗过璩瞳的人身上,因为你们当中有一个高低脚,恰好四大首工中也有一个瘸子。我想,就算我当时没有托人找到王树鹏,你也会想办法告诉我王树鹏所在的地方,不会让他死。”
潘峰点头:“是,因为我的任性险些害了恩人,其实恩人一直反对我伤害他人的性命。”
刑术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他对璩瞳一点儿都不了解,至少现在来看,璩瞳如果要复仇,一定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比如说利用自己。
潘峰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刑术道:“夏婕竹?”
潘峰点头,直视着刑术的双眼,等待着答案。
夏婕竹是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为什么要杀她?
这些疑问也一直在刑术脑子中盘旋着,直到他去药店见田炼峰,站在计生专柜前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璩瞳所说的那番话——“到底谁是凶手,我也是在查看尸体之后才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就算不查看尸体,你也能推测出来。”
“意外。”刑术对潘峰说,“是意外。”
潘峰皱眉:“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意外?”
刑术并不直接回答,反问:“你是怎么到画室的?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吗?”
“当天晚上半夜,她发短信说让我去画室,她有事找我,我担心真的出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帮不上忙,于是找上了王立天他们一同前往。”潘峰摇头道,“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我之前杀了她,也许是想嫁祸给我。”
刑术点头,随后道:“她是大出血死的。”
“啊?”潘峰摇头表示不懂,“伤在哪儿了?”
刑术指着自己的腹部:“她怀孕了,俄罗斯那晚之后,到她死的那天,差不多三个月,肚子中的孩子差不多成型了,肚子也大了,也就是俗称的‘出怀’,我想,那个时候,她也许和纪德武有了男女关系,不过经历那晚的事情之后,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很害怕,也不敢告诉纪德武,更不可能告诉给丁伟或者其他人,她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于是叫你前去,但是在那之前,她自己冒险服用了堕胎药,要知道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是不能服用这种药物的,最终造成了大出血,导致身亡。”
潘峰傻在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刑术接着道:“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和王立天他们都傻眼了,以为她被人杀害了,而且当时你们只是单纯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而夏婕竹也不过比你略大几岁而已,生活圈子狭窄,对这些也不了解,我想就连那种药都是从特殊渠道买来的,再者,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死去的夏婕竹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是丁伟,所以除了他之外,连齐八爷都无法意识到夏婕竹真正的死亡原因。”
潘峰点头:“我也是后来找到纪德武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在俄罗斯发生过的事情,我想他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刑术道:“我想查看过夏婕竹尸体的璩瞳也应该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也许他和纪德武一样,担心刺激到你,索性隐瞒了。”
潘峰点头,坐在那许久,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明白她想做什么,我们都是弃儿,所以她不想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一样,对吗?”
“不。”刑术摇头,“那是两回事,如果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纪德武的,我想,她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可是她无法确定,她只是做了每一个经历过那种事的女性,都会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时间,用了错的方式。”
潘峰叹气道:“刑先生,你果然和恩人所说一样,他说你很聪明,如果一开始我就遇到了你,你恐怕会想到更完美的办法。”
刑术只是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潘峰,任何事情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潘峰笑道:“我无法理解,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应该回答我几个问题。”刑术说完,见潘峰点头,立即道,“张舒云在哪儿?至今为止,她并没有现身。”
“她一直都在学校,帮我盯着,我需要知道警察是不是去了学校,什么时候去的,见了什么人。我没有绑架她,她是自愿帮助我的,但她也会出庭作证,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我一条绑架罪。”潘峰平静道,“麻烦您对张护士,也就是舒云的妈妈说一句话对不起,是我们不对,吓着她了,她是个好人。”
刑术点头:“这么说,她会自动出现?”
“对。”潘峰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关于凡教授和马菲,你知道多少?”刑术盯着潘峰的双眼,“我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刑先生,我答应过恩人,什么都不能说,你别问了。”潘峰立即回答,显得比先前还要平静。
刑术知道潘峰不会回答,只得拿出手机,指着上面从傅茗伟手机中接收来的那张翻拍的三人合影照,问:“你、夏婕竹和纪德武当年的关系那么好,你和夏婕竹走得那么近,当她成为纪德武的恋人之后,你嫉妒吗?”
潘峰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快乐,就这么简单。”
刑术点头:“你很爱她。”
潘峰点头,露出微笑:“刑先生,我还有一封信,很短的信,交给董国衔警官了,他替我保存着,他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希望你再去见恩人的时候,将这封信放在她的金身里,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死后会下地狱,见不到她的。”
说完,潘峰低下头:“但是没关系,只要事情真相大白,什么都无所谓了。”
刑术问:“还有呢?”
潘峰深吸一口气:“替我谢谢齐八爷、王校长、傅警官、张小姐、恩人,还有那些曾经在孤儿院、学校抚养照顾我们的老师,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就说潘峰没有办法亲自道谢,这辈子欠下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偿还,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
说着,潘峰慢慢起身,跪下来朝着刑术磕头。
看着在那磕头的潘峰,刑术并没有去制止,只是看着,他不知道潘峰要磕多少个头,也不知道自己忍住了即将从眼眶中滑落的多少颗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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